這天吃過午餐, 慕斫青忽然被自家弟弟攔住。

“哥，咱家集團是不是接過醫療器械的單子？我好像有印象，聽到過你打通訊。”慕飛白語氣鄭重, “那你能不能聯系到厲害的醫生？Oga科的。”

慕斫青卻道：“我是接過醫療器械的單子，但那是軍需品，對接的是軍隊不是醫院。你要是想找厲害的醫生，不如去問戚折鋒, 他以前就是Oga科的……”

說著他忽然反應過來，臉色頓時黑了一層：“你問Oga科醫生？給誰問？你小子該不會是搞出人命了吧？！”

“我想把你搞出人命。”慕飛白咬牙切齒說完，怒氣沖沖地上樓去了。

當天下午，他就急匆匆返回了戰隊駐地。

根本來不及回宿舍，他背著行李包徑直敲開了醫務室的門。

戚折鋒看到慕飛白有些驚訝：“你找我？”

慕飛白見醫務室裏沒有別人在，反手將門關上，落鎖。

看他這樣子就不是來看病的, 戚折鋒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梢。

“那個, 戚哥。”有求於人, 慕飛白喊哥喊得十分順溜，“你認不認識做手術特別厲害的Oga科醫生？能介紹給我麽？”

戚折鋒在公立醫院工作的那兩年, 見多了不想為Oga懷孕負責的Alpha，一瞬間也想歪了。

但他很快反應過來，臉色不由有些覆雜：“你是……幫邱聿問的？”

慕飛白紅著耳根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啊，是啊。”

他抿了抿嘴唇, 看向戚折鋒的眼神無比鄭重：“聽說他想做的那個手術有些風險，我就想著, 要找最厲害的醫生給他做, 最好是能請個專家團隊, 加上所有科室的急救醫生和設備待命。你放心，我有錢，邱聿要是請不起，我可以幫他補上，只要你能介紹給我。”

戚折鋒的視線落在慕飛白臉上，許久，盯得慕飛白都有些慌了，他才問：“你既然知道那個手術有風險，不勸他放棄麽？”

這個問題的答案，慕飛白自己其實也還不能完全確定。

若是可以不做手術，他當然也不希望邱聿冒這個險，他如今是不想勸的，但想到以後，想到邱聿穿著病號服被推進手術室，想到那個噩夢裏的畫面，他又有些沖動想要阻止。

慕飛白不由頹然：“我……暫時是不想勸他。他要是自己想放棄，當然可以放棄；他要是不想放棄，我總得做些什麽，幫他把風險降到最低……他沒有人脈也沒有錢，我有啊。”

又是一陣冗長的沈默。

戚折鋒問：“你喜歡他嗎？”

慕飛白道：“當然喜歡。不然我做這些幹什麽？”

戚折鋒盯著他，目光極具攻擊性：“你既然喜歡他，難道沒想過，一旦他做了手術，不再受到信息素的影響，他就徹底自由了。他以後不需要Alpha的安撫，也不一定要找Alpha當伴侶。而你，會失去一切競爭優勢。”

慕飛白垂下眼睫，卻沒思考太久，便又笑著看向戚折鋒：“我從來都是不怕競爭的。”

戚折鋒咄咄逼人：“你為他做這麽多，花了錢，欠了人情，甘心放他自由？”

慕飛白道：“我喜歡他，我願意為他花錢欠人情。就算他最後不選擇我，只要他能好好活著，活得開心，我也……我的不甘心也不算什麽。”

良久，戚折鋒收回落在慕飛白身上的視線，繞回辦公桌坐下。

“那個手術現在很成熟，風險並不高，預後也很好。”他的神情語氣恢覆了一如既往的淡漠，“我本來聯系的就是我導師，整個星盟屈指可數的Oga科臨床高級專家，隨行還有整個療養團隊，這件事不用你插手了。”

可慕飛白還是擔心：“不是說有5%的可能失敗？那還是挺危險的吧？”

身為專業醫生，戚折鋒被這句話氣笑：“誰告訴你的？正常手術失敗的幾率不到千分之一，那危言聳聽的5%，基本都是線體外傷搶救性切除，還有原本身體就不好的、合並其它疾病癥狀的、療養期間不慎遭遇意外的……不然你以為術前為什麽要做一整年的線體監測？”

別說如今的技術，就算十年前，也只有地下黑診所才會在這個手術上失敗。

要不是那群玩政治的臉厚心黑，不想讓Oga得到話語權，又想靠他們穩住生育率，線體切除手術根本不會定價這麽高，更不需要審核什麽資格。

慕飛白被懟得沒脾氣了。

卻還不忘強調：“必須給他用最好的醫療團隊。”

戚折鋒淡淡看他一眼：“不用你說。”

……

手術具體事項是很久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，眼下比較重要的，是為星盟杯做準備。距離開賽還有兩個星期，訓練是不能間斷的，一切日程按部就班，中間還穿插了一天認知測試。

認知測試並不難，選手們只需要在現實和游戲艙裏各登錄相關網站，分別做一份心理量表就可以了，量表會交由專業心理師進行分析，得出最終分數。

結果出來，鷹騎戰隊的所有選手都沒問題。只有路存，或許是因為最近埋頭苦練時間比較長，壓力又比較大，認知分數有些低，算是壓線通過。賀謹行怕他出問題，勒令他每晚訓練結束後不許在游戲艙內加練。

路存就很焦慮，總覺得每到自己上場隊伍就會打輸，一定是自己的鍋。不讓加練，他的焦慮就更嚴重了。

身為路存的師父，邱聿很快註意到這一點，於是開始每晚陪著路存去健身房，教他一些潛行戰術和近身格鬥的技巧。

然而，就算他如今的身體早已不像當初那樣柔弱，在現實中格鬥，卻還是有些跟不上Beta的體能。往來打了幾回合指導戰，他的胳膊就被震麻了。

路存看到邱聿甩胳膊的動作，局促得不知道該怎麽辦：“師父對不起！是我太用力了……我應該輕點兒的。”

邱聿笑著揉了一下手腕：“沒事，繼續吧。”

就算他這麽說，路存卻也不敢真的放開打，反而愈發束手束腳。

邱聿心下嘆息。

這具身體真的是太礙事了，問題還不僅僅出在線體上。

他能想象到，哪怕將來他做了線體手術，身體素質也不會有多少改善，骨質還是一樣過於纖細，肌肉還是一樣難以增長，心肺還是一樣不夠強大，脂肪還是一樣容易囤積——這些都是Oga的基因決定的，他終究再也不可能練就曾經那樣健碩的體格。

聽到邱聿嘆氣，路存抿了抿嘴唇，故作輕松道：“師父，我今天有點累，不想練了。還是回去休息吧，教練說了，要勞逸結合。”

邱聿笑問：“要不，聊聊天吧？”他以前倒是也沒少找鉆了牛角尖的小戰士們談心。

路存立刻點頭：“好啊！”

於是，慕飛白找到健身房來的時候，看到的就是邱聿和路存湊在一起席地而坐，面帶笑容聊得火熱的樣子。邱聿一只手還搭在路存的肩膀上，小孩兒緊張得耳朵通紅，邱聿居然沒發現。

這兩個人平時話都不多，也不知道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。

慕飛白輕咳，擡手敲敲門框：“十二點多了，不睡覺啊？”

邱聿看了他一眼，收回搭著路存肩膀的手，站起身，順道在路存腦袋上揉了一把，又伸手把人拉起來。還笑著說了句：“行了，回去好好睡一覺，別想太多了。”

路存乖巧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抱著水壺毛巾跑出健身房。

又忽然折返回來，紅著臉笑道：“師父晚安！”

邱聿拎起運動毛巾掛在脖子上，也往門口走。

慕飛白看著那條姜黃色的毛巾，織物貼在邱聿微微沁著薄汗的皮膚上，將他後頸遮了大半，只有小小一個淡紅色的尖兒從毛巾與肌膚的夾縫中探出來，若隱若現，半遮半掩。

從聯賽總部回到駐地之後，邱聿就沒再穿過高領衣服。所以，這道齒痕，如今在戰隊裏已經不是秘密。

但即便如此，想到邱聿方才帶著他的齒痕和路存獨處了這麽久，慕飛白心裏還是有些異樣。他一方面欣喜於邱聿沒有藏著掖著，而是根本不怕別人知道他們曾做過什麽；另一方面，卻又有些煩悶，明白邱聿其實完全沒把那次臨時標記當回事。

或許，對邱聿來說，那次臨時標記就像是心肺覆蘇時的唇瓣相觸——不過事急從權罷了，他們的關系不需要有任何後續發展。

邱聿忽然偏過頭：“看我幹嘛？”

慕飛白扯出一抹笑容：“你好看啊。”

然後非常開心地被邱聿白了一眼。

“其實是看你這麽辛苦，”慕飛白乖覺地轉開話題，“本來身體就弱，還要熬夜教別人，怕你吃不消。”

“我也沒你想得那麽弱。”邱聿失笑。

慕飛白卻故意玩笑：“除非你能在現實打贏我，不然你在我這兒就是弱，是需要保護的。所以，趕緊上樓休息，別累著自己。”

邱聿眄他：“張口閉口說我弱，想打架？”

慕飛白挑眉：“省省吧，你打不過我。”

這話邱聿不得不承認。

不過，雖然他身體素質欠佳，但若真是以命相博，他有99%的機會能幹掉大部分Beta。就算對上慕飛白這樣的Alpha，只要對方不用信息素壓制，生死也在五五之間。

奈何現實裏的格鬥訓練畢竟不能搏命，他有很多技巧其實是用不出來的。出手有顧忌，那他的確打不過慕飛白。

“而且我也不會在現實裏跟你打。”慕飛白低笑道，“我可舍不得。”

“嘖，”邱聿無語，“別黏糊。”

自從上次臨時標記之後，慕飛白跟他說話時語氣就變得奇奇怪怪。

邱聿上網了解過，猜測大概是因為他身上現在還殘留著慕飛白的氣味，所以慕飛白會對他表現出額外的關註和親近。或許等再過幾天，屬於慕飛白的信息素氣味完全消散，對方就不會再受影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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